面对煤炭行业严峻的经营形势,浮沱河煤矿开展了节支降耗活动。
采煤区的活动开展地更是如火如荼,职工只要从井下回收废旧物资带上井交给库房,哪怕一颗螺丝、一截铁丝,区里都给加工分。工分就是钱,月底工资帐上一目了然。
然而,活动开展三个多月了,职工赵依、钱尔、孙彡、李思四个人,连一次旧料都没从井下带上来。
那天,区长下井。见赵依、钱尔、孙彡、李思四个人正在风巷抹帽。不远处三四颗道钉、铁背板散躺在地上。再远一点,废旧物资零零散散,随处可见。
区长心说,这四个人今天上井,光带废旧物资,工分就得比别人高一半,甚至更多。
第二天,区长值班。班前会上队长一念工分,赵依、钱尔、孙彡、李思四个人并没有回收旧料加分。
区长十分纳闷:“赵依,你们四个人昨天没把那些旧料带上井?”
“没有!”赵依平静地回答。
“那些旧料呢?”区长疑惑地问。
“埋进老塘里了!” 赵依脸上波澜不惊。
“什么?埋老塘里了?”区长拍案而起。
“煤矿井下的东西再值钱,我们也不会沾的,谁想回收谁回收!” 钱尔玩世不恭地说。
区长勃然大怒:“你们四个人今天不要下井了,停班反省!”
四个人愤愤不平,然胳膊拧不过大腿。
班前会结束后,区长把四个人叫进自己的办公室。
“现在矿区经营形势不好,我们只能从节支降耗方面抠效益。你们为啥能回收旧料而不回收?”区长面沉似水。
孙彡情绪有点激动:“区长,听说你是从工人干上去的,难道你对煤矿不了解,井下的东西丢了不疼,拿了矿上却心疼!”
区长看看孙彡,一头雾水。
李思说:“区长,别看我们四个人年轻,知道的事情却比你多!”
区长的眼睛瞪大了:“你们四个毛蛋孩子,也就二十岁出头,进矿就在我这个区,满打满算,你们不才进矿三年吗?我不相信你们能比我更了解煤矿?”
赵依说,二十年前,我们四个人的父亲在老矿一个采煤区当采煤工,他们四个人情同手足。
有一天早班上窑途中,他们四个人带着一名青工上井,在机巷和大巷里先后拾到四个马蹄环,一人一个,四个马蹄环三新一旧。
四个人感到纳闷,他们知道马蹄环一般都是链板机司机才有,一个马蹄环只要交给地面库房,就可以挣一分,一个班累死累活才挣十分,甚至更少。所以,他们打算把马蹄环带到地面交给库房。
走到副井大厅时,只见矿武保科几名民警正守候在大厅出口,如临大敌。
民警从四个人身上搜出四个马蹄环,三新一旧。更让民警们惊喜地是,竟然从那名青工身上搜出一米废弃电缆,民警们便把五个人一起带到武保科。
他们解释,这四个马蹄环是在井下拾到的,打算交给地面库房。废弃电缆是从工作面腰巷里拾的,这个面是二分层,肯定是上个面打眼工电钻上的废弃电缆。本来电缆是师傅拾到的,考虑到青工刚进矿,马上就要结婚了,师傅想让他多挣钱工分,便把电缆给了徒弟。
武保科长严肃地说:“你们不要再狡辩了,井下能拾到新的马蹄环,鬼才相信。前段时间,有人疯狂从井下偷盗马蹄环到矿外去卖,矿上让我们武保科查这件事呢!至于盗剥井下电缆,矿上有红头文件,开除留用一年。”
无论他们咋解释,武保科长始终一脸冰霜。
最后,四个人每人被罚款500元,全矿通报,并停班在武保科学习两个月。那名青工更惨,开除留用一年,罚款1000元。
听说那名青工一年后便调走了,调哪去了,谁也不知道。
赵依顿了顿说,从我懂事时开始,父亲便告诫我,公家的东西再好,再金贵,也不要去拿。其他三个人的父亲也是这样叮嘱的。
如今,我们四个人的父亲都已经不在人世了。进矿时,我们的母亲告诉了我们四个马蹄环的故事。母亲说,煤矿井下的东西再多、再好,也不要去摸。所以,我们不想从井下带废旧物料。一朝被蛇咬,十年怕井绳啊!
区长静静地听着,眼里好像有一种液体在流动。
末了,区长轻声问赵依四个人:“你们知道我是谁吗?”
四个人笑着问:“这还用问,你是区长啊!”
区长眼圈红了,他动情地说:“我就是那名被开除留用一年的青工哪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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